伽达默尔论20世纪哲学基础（阅读笔记）

《20世纪的哲学基础》选自伽达默尔论文集《哲学解释学》。

（参考文献：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4年 夏镇平、宋建平译）

这个题目的意思并不是说哲学代表20世纪的真实基础。因为还有以下的问题：以前的哲学在当今生活的整体中是否还有一席之地（涉及哲学和科学的关系问题）？因而这个标题的意思应该是20世纪哲学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关于对这个问题回答，伽达默尔在文章最后总结道：

“在我看来，20世纪最神秘、最为强大的基础就是它对一切独断论、包括科学的独断论所持的怀疑主义。（《哲学解释学》p191）”

伽达默尔认为19世纪是以有限地方式受到科学进步的影响的。因为19世纪天真的特性在于，它对知识的巨大热情和对未来文明的信仰建筑在社会确认的道德秩序这个稳固基础之上。而20世纪对社会现实恒定性的意识已经变得完全不重要了：我们这个世界以不可预见的方式发生着变化，在冲突和对峙中，我们期望科学能从它自己的源泉出发构成决定性因素。

“只要所涉及的问题是避免疾病或改善生活条件，们便把希望寄托在科学之上。社会令人迷惑地巅从和依赖科学专门知识，自觉地制订计划和完美地进行管理的理想统治着生活的每一个领域，甚至达到塑造公众意见的程度。”（p113）

伽达默尔进一步指出，我们精神性的文化、人类生活中个人冲突的强化、艺术作品被抑制的表现力等等对我们都变得陌生起来。社会秩序的强有力的形式使得人们连自己的私人生活都受到控制。伽达默尔随即提出了他这篇文章的关键问题：

“因此，我们必须更为尖锐地提出我们时代的问题，即在一个完全由科学支配的社会现实中人如何能够理解自己”。（p113）

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和他的哲学解释学是直接相关的。因而接下来的论述都将集中于对“主观精神”的批判历史上，伽达默尔首先继承黑格尔对主观精神的批判。

一、黑格尔对反思哲学的批判。

一般的反思概念是忽此忽彼地活动着的推理能力，它不会停在某个特定的内容上，但知道如何把一般原则运用到任何内容之上。黑格尔认为这种反思是一种诡辩，因为这种反思任意地把给定的事物纳入到一般原则之下。康德的绝对命令在黑格尔看来符合“检验规律的理性”，终究只能是一种约束力，只能指导道德反思。把道德的各种混杂的现象归入到普遍的道德法则之下的反思模式很难让人信服。

“能使道德反思出现的情境总是一种特殊的情境，是义务和爱好冲突的情境，是道德严肃性和远距离自我检验的情境。”（p115）

我们不能用绝对命令的方式去看道德现象整体。在黑格尔看来，道德即在于按照某个国家的习惯生活。这个命题含蓄地包含了客观精神的概念。客观精神具有主观精神所没有的超越性。

 二、黑格尔的客观精神概念

   这个根源于基督教传统的精神概念，也就是《新约》中的普纽玛概念——圣灵的概念。青年黑格尔用爱的精神、赎罪的精神解释耶稣，恰好表明了超越特殊个体的这一一般因素。但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不包含异己的、其他的、处于对立面的内容。而艺术、宗教和哲学中，没有对立。在这些形式中，精神认识自己是精神，使得主观意识和供养我们的客观现实互相渗透。这也是黑格尔精神哲学的顶点。

“于是，我们不再会遭遇异己的东西，因为我们把遇到的一切事物都认作我们自己的东西。”（p116）

三、主观精神和客观精神的和解

伽达默尔指出，从黑格尔哲学出发，出现了不同的批判的声音。问题在于：如何构想出个人的主观精神和把自身展现在世界历史中的客观精神之间复杂、含混的关系。

根据伽达默尔的总结，这个老问题有三个人在讨论：

个人如何同世界精神发生关系（黑格尔）——绝对知识，

个人如何作为同作为历史生活现实真正支撑者的道德力量发生关系（德罗伊森）——新教伦理个体不停劳作。

个人在何处发现自己处于作为人类社会基本结构的生产关系之中（马克思）——社会的变动结构

问题都在于主观精神和客观精神在什么地方和解？（破折号后面是几位思想家的解决方法。）当然，但后来者都放弃了黑格尔的概念立场，抛弃掉了绝对精神和绝对知识。

四、异化：自然和历史的异己性

在黑格尔的概念立场中，和解作为在现实中的理性早已发生。在19世纪末，黑格尔对主观精神的批判中仍然具有生命力的东西并不在于他相信一种能够认识和设想一切异己的客观的事物的和解，而在于异化本身。客观性在这里的意思应该是同主观精神相遇时的对立性和他在性。这里可以总结出一点，黑格尔让人们注意到了这种“异化”的现象。

在这类异化中，主观精神对待社会生活和历史生活的不可理解性、异己性、难理解性的认识与对自然的认识并没有丝毫差别。自然和历史都变成科学研究的对象，都变成了知识的客体。

六、尼采改变了20世纪批判主观精神的任务：解释

尼采的批判目标是从我们之外降临到我们身上的最终最彻底的异化——意识本身的异化。（这里伽达默尔认为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批判工作是在揭示人们无条件接受的那些信念的不合理性。同样，他认为弗洛伊德指出了有意识的意向和无意识的欲望以及存在之间的巨大矛盾。）简而言之，我们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事与事实上发生于人类之中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与近代开始的对自然的解释相反，尼采以来出现了一种主张，认为“解释”以它合法的认知目的和解释目的第一次掌握了超越一切主观意义的现实。

按照尼采的说法，只要想一下解释这个概念在心理学领域和道德领域所起的作用就可以了。“根本没有道德现象，只有对现象的道德解释。”

七、“解释”概念

解释不应该只是阐明作者的真实意图，更在于期望能够超越意义活动的主观性。问题在于学会识破表面所指的东西。

弗洛伊德的无意识、马克思的生产关系及其对社会现实所具有的决定性意义（伽达默尔是不是误读了？）、狄尔泰生命概念和它“构造思想的工作”、基尔凯郭尔用来反对黑格尔的存在概念——这些都是想超越主观意识所指的东西，并对其作出解释。

胡塞尔所说的“匿名意向性”、舍勒所说的“意识的使人入迷性”和海德格尔的现象学路径给了伽达默尔很大启发。从海德格尔的思想开始，“许多人都开始认为追问主体如何达到对所谓‘外部世界’的知识是荒谬的和陈腐透顶的。”

八、对德国唯心主义的批判：三个天真的假设。

（内容太多的话可以把字体打小来。）

三个假设分别是：断言的天真、反思的天真、概念的天真。

伽达默尔基本上是从现象学角度出发去批判的。

（1）断言的天真。

亚里士多德建立了判断在逻辑学中的优先地位，而在近代，纯粹的知觉和纯粹的叛逆相互吻合。但尼采之后哲学家人对这两种方式产生了怀疑。

舍勒认为一个知觉对应一个刺激的思想完全是人为的抽象。纯粹断言也是如此，正如在法律的断言过程中，要让一个证人在任何意义上明白他所指的意义都是非常困难的。

简言之就是纯粹知觉和纯粹断言的不可能性。

而海德格尔使得这种对断言的抽象以及纯粹知觉抽象的批判达到了顶峰。他认为作为同纯粹知觉和纯粹断言相一致的事实概念是一种同样影响着价值概念的本体论偏见。在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之间所做的区分也是很成问题的。

直面上明白清楚写着的文字并不能完全表达出文字所包含的意义。一切被说出的以及写在文本中的事物都处于预期的支配之下。并不存在仅仅“在那儿”的事物。这里接下来就是解释学的经典内容了，理解历史事件并不是认为还原作者原意和时代背景就可以的了，在这个过程中，被历史性限制的解释者也参与到了这个意义构建的过程当中。

（2）反思的天真。

现代意义的反思行使着客体化的作用，这种反思使它所指向的对象成为一种客体。

但反思也有非事后反思。每个现象的瞬间就已经有所意识了，有所意识地指向某物。在亚里士多德那里，一切知觉都是对知觉活动和被知觉内容合一的知觉。在布伦塔诺那里，我们对自己心理活动具有一种非对象化的意识。

雅斯贝尔斯把他称之为“世界定向”的确定知识的概念比作存在的阐明，这种阐明发生在科学和每个人认识能力的边缘状态之中。边缘状态就是当人被匿名的科学力量引导带可能突然丧失时的人类存在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一切事物都只能依靠自己。这时候被匿名力量覆盖的东西就会被揭露出来。伽达默尔指出，雅斯贝尔斯在这里系统化了基尔凯郭尔的存在概念。这种在边缘状态中的知识并不是一种对象化的知识，并不被限制在科学的框架之中。

伽达默尔认为在海德格尔对存在意义的考虑中，海德格尔明显继承了雅斯贝尔斯对存在的讨论，此在也是在边缘状态中发觉公众、常人等的非真实性。而此在的真实性就是作为人的有限性而出现的。而有限性能被扩展为“历史性”。理解是一种事件，是存在的模式。理解受到存在的历史性制约。

（3）概念的天真。

这里使用维特根斯坦前后期对待人工语言的态度转变来论述。简言之，抽象和人工的语言和概念是天真的，语言必须要操练和使用，相互理解要求参与。

在海德格尔那里，语言是对先行于一切反思态度的世界进行解释的模式。

九、对话

在20世纪，伽达默尔认为在哲学上可以与之对话的三个人：

希腊对话者：柏拉图等。思想与整个语言世界经验密切想连；没有近代主观主义的各种缺陷。

康德。作出了思维自身与知识的区分。知识不同于关于自我的一切思考，经验对自我的思考不再能提供一种论证基础。

黑格尔。要对主观精神进行批判。关注精神概念超越主观性的特点。关注语言哲学，语言作为精神，是无限的，作为每一个事件，则是有限的。

十、结论

最后，伽达默尔给出了结论：这里有些东西总是先于科学而发生，20世纪最强大、最神秘的基础就是它对一切独断论、包括科学的独断论所持的怀疑主义。